太陽高掛在天空,雖然是正午,但氣溫還是徘徊在十幾度,陽光被白雲攔刧住,照不到昏暗的大地上。唯有「五年五班公司」燈光通明。許書言坐在桌子上,眼神停留在天空徘徊的飛機上。
「怎麼了,經理,你在看什麼?」江七美順手拿了一本「千奇百怪嚇死你」在他面前搖晃。這時副總理走過他身旁。
「怎麼了?有什麼事嗎?」一聽到副總經理的聲音,許書言趕緊撇開剛才要去機場的念頭,轉過身來,,兩人一起對副總問了聲好。
「下班了,還不走?我們公司可沒有人能留下來加班,時間一到就用紅外線遙控器把門鎖死,不過,這真巧!我要去機場接我的老婆和小孩,你們要不要一起去?順便吃頓飯也不錯。」他用期待的眼神環視他們兩人。
許經理和江副理對看一眼,同時點點頭。
在機場的某間廁所裡,自來水正嘩啦嘩啦的流著,有個人正肥皂搓洗他的充滿血雙手,看著血紅色的泡沬,他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抺微笑。
他們所工作的五年五班公司是一個名字很奇怪的公司,專門設計生產電腦。這棟大樓也很奇怪,遠看像「5th」,近看也是一個「5」,但是上面佈滿了格子,像是一間一間被隔開的工作室,th是二個懸在右上角的小字母。由於沒有大門,只能由旁邊的電梯、天橋和地下道進出。
機場就在眼前,但紅綠燈卻滯留他們三分鐘,彷佛不讓他們到達眼前一個倒梯形的建築。許書言往窗外看,正好看到夕陽落入遠方的山谷裡,他看了看手錶,已經五點四十三分了。哇!想不到要花這魔久的時間。說的也是,由於今天是除夕,高速公路已經塞成了停車場,他們只好走省道,沒想到,還是花了五小時。
他披上黑色的連帽衣,走出化粧室,大步穿越人群,踏上通往迎賓大廳的電扶梯。在移動的階梯上,他看了看大衣裡銀亮鋒利的小刀,走下電扶梯,往停車場的方向前進。
他們走下車,走向半透明的紅色紗窗門。機場裡人很多,但不會干擾到大家的行走。
「要不要等副總?」江七美往餐飲區的方向走了三步,回頭望著許書言。
「等一下好了。我想他也不會很久。」這句話完全與現實相反,他心知肚明。
江七美隨便找了個位子坐,正當我也要坐下時,她忽然說她要去一下化粧室。
「我幫你顧東西。」他心不在焉,眼神飄向好飛航空公司的服務櫃檯。
「怎麼了?」副總突然冒出在旁邊,而許書言靜靜的聽他說關於剛才在停車場發生的事。就在這時,江七美回來了。
「我去問個東西,很快。」他直接爬上通往二樓的樓梯,那樓梯是大理石做的,平滑度足以反射上面的燈光,旁邊有波浪的雕刻裝飾,他心想機場有必要跟世界最美的建築比嗎?況且這跟天花板鑲嵌的玻璃完全不搭調。
停車場裡,有一台車子發動了。他放下手煞車,打好檔,踩下油門,往臺北的方向前進。
許書言走向好飛航空公司的服務處,想問關於香港的班機什麼時候有位?他想帶他的家人去旅遊,但不知何時才能成行?
問過了,還是沒有。他垂頭喪氣的走入旁邊的化粧室,乾淨明亮,但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門旁有一滴血,已經乾涸的血,他順手拉開木門。
在省道上,他打開手機,看了看螢幕,就打開車窗,把它拋到遠處。天空隨著太陽的西墜而漸漸轉黑,漆黑的車殼已隱沒在黑夜中。
木門滑到旁邊,發出一聲「碰」的聲響。一陣淡淡的鮮血味竄進他的鼻孔。眼前那個血淋淋的屍體不是幻象,是真實的。血還在流,流進馬桶裡,但是其他地方卻白得不像原來的模樣,地板上還放一塊缺了一部分的小方塊,奇怪的是,這是玻璃做的。
許書言回過神,趕緊跑到外面,大喊:「救命啊!救命啊!幫幫忙!」他大叫,臉色蒼白的像面紙。
門打開了,他脫下鞋襪,走進屋子。昏暗的燈光打在漆黑的桌子上。他坐下來,沙發發出「嘎嘎」的聲響。
他在去警察局的路上,努力回想事發經過......他到了機場,到了盥洗室.........木門裡,有一具屍體,旁邊有一個小方塊,不對......,我還漏了什麼,,,,,,白色的牆壁,木色的門和血泊上,似乎還放著什麼東西......。
「吃過飯了沒?」那名員警駕駛開了口,眼睛仍然直視著前方,不時抬頭看後照鏡。「吃了嗎?」
「還沒,但是......不用了。」他把他的思緒拉回來,發現現在其實在塞車,肚子已咕嚕咕嚕叫,他知道,回到家,可能過了午夜。「我想……我還是吃好了。」
「在前座,自己拿。你還真是特別,通常,目擊屍體的人會有恐慌症。」
他皮笑肉不笑的笑了幾秒,伸過頭要拿便當,上頭印著「特級 倒梯機場制」,有兩個便當,他隨便拿了一個。
橡皮筋有如箭一般射了出去,打在旁邊的玻璃上。香氣撲鼻而來,這大概是他覺得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候了。他扒了點飯,吃著排骨。
他從第十台轉到第一台,又轉了回去,電視迅速變換著畫面。時鐘響著,聲音有規律,是晚上十二點三刻。皎潔的月光映出了那人的側影,清晰的輪廓。
眼皮好重,垂下來了……,血泊……方塊……「!」他驚醒,警察局在前方,自動門上印著「桃園總局」他全身想要移動,但是眼皮又不自主的垂了下來……。
「喂喂喂!起來!起來!」一名員警吼道。許書言卻動也不動,宛如一個死人。
「看他這麼累,我看我們借他住一晚吧。」另一名員警提議。大家紛紛點頭。
他又披上那沉重又漆黑的大衣,腳步輕盈的走出去,門輕輕合上,自動鎖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響,就鎖上了。他戴上帽子,躲避監視器的追緝。他走上人行道……
金黃色的晨曦灑下,大地又蘇醒了。許書言昏昏沉沉的抬頭,當他看到旁邊的景物時,心臟都快停止了!二把手槍口對準他,好像也要射死他了。他不由自主的尖叫了一聲,隨後,兩名員警趕到。
「發生……」他還未說完,「啪」的一聲,第三把手槍隨之轉向,接著,一顆子彈以幾近0度角斜擦過安全鎖,槍發出「啪」的一聲,往旁邊旋轉滑行了二公分,最後,又一顆子彈劃破清洌的空氣,打中板機......「咻!」一聲, 許書言只覺得右耳一陣冰涼,隨之有暖暖的液體流下。
在隔壁的大樓裡,他緩緩爬上樓梯,注視著殺手的一舉一動,「業務部的人......,我忘了他是誰.......算了。他放下了遙控器,拿起對講機,以幾乎聽不見,而又模糊不清的聲音,說了一句話,接著,他按下了遙控器上的綠鈕。
許書言的右耳包了一塊白白的紗布,破皮的地方已經止血了。他坐在椅子上,回答著連珠炮似的問題。
「你看到什麼?」
「我......我好像看到有一個小方塊,一灘血泊和……和…....」
「?」
「.......」他一時語塞,連他都記不起來,天啊!他的記憶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!但在旁的副總說
「嘿!要上班呢!」
「你不用上班了,想太多。」坐他前面的員警說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,轉眼間,已經九點了。他們做完筆錄後,看了一下機場監視器的錄影帶,員警就帶他們回家了。
計程車裡坐著,氣溫高於車外的溫度,殺手凝視著來往的車輛,今天已不像昨天,車子有稍微減少了一點,不過還是很多,二小時內可以到達臺北。
許書言坐在警車上,瞄了一眼手錶:九點二十分。他赫然想到......怎麼沒有一個人打電話來?他掏出手機,螢幕呈現黑色,他用力按下開機鈕。連開機的電源都沒有,他心想,那至少去上一小時的班吧。他又想起公司那條規定,未經允許不得擅自請假。
「抱歉。我可以直接去我公司嗎?」他問司機,但顯然有點小聲。
「雖然可以,難道你不回家休息嗎?都有人要暗殺你了。如果你要去上班,那他們還來做什麼?」他一邊說,一邊朝後座用力點頭。
他當然知道什麼意思,後面坐了兩名員警,是來保護他的生命安全的。
在大門門裡,殺手正設定著計時器:
00:40:00
他按了一下對講機上的紅色按鈕,順手裝上電線,放它和信號阻斷器一起放進隔板夾層中。
許書言眼前是一梀有五十七層的大樓。同一時間,江七美和副總也到了。
「你們要坐觀景電梯還是走樓梯?」許書言以興奮的表情望向他們兩個。
「你家幾樓?」江七美和副總異口同聲的問。
「在五十二樓」許書言的口氣裡帶點疑惑。
00:35:12
「氣死我了!到底是誰這麼沒良心?!」他大叫。
電梯門在五十二樓打開,在他眼前的兩位極差勁的人在大笑。
「就是你們!每層樓都按一次電梯鈕!害我在裡面待了十分鐘!」許書言尖叫,憤怒的握緊拳頭。
「才.......八分鐘吧!」副總笑到岔氣,斷斷續續的說道。
原來剛才副總和江七美不約而同的想到這個計畫。他們每爬一樓,就按一次電梯「上」的按鈕,如此一來,電梯每上升一層樓,電梯門開一次。當副總爬到三十二層樓時,江七美才在二十八樓,而許書言還在十一樓忍受著電梯門的開開合合。
「進來吧!」他語氣中帶著不屑,兩人聳聳肩,跟了進去。
00:26:51
「呼!終於回到家了。」許書言脫了鞋,急忙跑進去,剛才的煩燥和鬱悶一掃而空。
兩人環視他們即將要住的地方。
木造牆,電視位於沙發的正前方,收藏櫃裡空無一物,被冷落在牆角。一個窗戶、一間廁所、一台冷氣和兩間房門緊閉的房間。
「你的房子雖然很簡陃,但我勉強接受。」副總開玩笑,跨上上過蠟的地板。同時,江七美尖叫了一聲,隨之傳來憤怒的吼叫聲。
原來,剛才跟在許書言身後的江七美,不小心摔了一跤,許書言一回頭,眼睛就瞄到江七美的內褲,兩人同時漲紅了臉。
「經理,你怎麼言麼不要臉......」她有礙於身份,不敢繼續說,只好憋著。
許書言連聲道歉,並帶他們到即將入住的房間。
「你呢?」副總問,總共只有兩間房間。
「我......睡廁所後面那間,廁所門的對面就是我的房間門。」許書言走進他的房間。
00:17:28
警衛帶江七美出去買衣服,副總也跟了出去。許書言躺在床上,再次回想著案發現場的情景:血泊上........,哎!機場廁所監視器也沒用,裝好看的,大門口的員警也沒印象,說不定變裝過?不對,就算不換裝,誰又有美國時間去記憶誰爬過那大理石階梯?何況坐電梯也可以到達二樓啊?不想了,殘害腦細胞。
他坐起身,開啟電腦,準備登入Facebook,就在此時,門鈴聲響起。
00:08:07
門一打開,進來了一個水電工,隨之,江七美笑著跨進門,手上拎著二袋內容物不明的東西。
「?」
「哎,他是在加強所有窗戶的堅硬度啦!」話聲一落,就坐著開始吃剛才買回來的食物—炸雞塊。
就在許書言目不轉睛的盯著水電工時,門鈴又響了,連續的想著。
「XXX&%#$@!」副總爆出一句句粗口,而江七美又開始大笑。
一定又是電梯的事。許書言翻白眼,完全不予理會旁邊的嬉笑聲以及重重踢著地板的聲響。
他回到房間,摸了摸被槍射中的右耳,心想:天啊!這兇手的槍法還真准,幸好只有擦傷,流了點血而已。他轉頭凝視著窗外……。
在這個瞬間,不遠處的一幢大樓傳來炸響,十幾片破璃被震碎,隔門的木板飛出窗外,裡頭被炸得面目全非。
當許書言把手機開始充電後,他房間的門被人甩開,副總丟給他一隻手機,冷冷的道:「你看看這封簡訊。」說完便走了出去。
許書言打開收件匣,流覽完以後,立刻沖出門,抓著副總的領子大叫:「喂!你說!這是真的嗎?這是真的嗎?你回答我,快回答我!」
江七美費了好大的勁,才把他們兩個人分開,等許書言心情平復後,她才問許書言說:「怎麼了,經理,你怎麼了?」手跟著輕撫他的頭髮。
許書言撥開她的手,遞出手機說:「你自己看。」
那封簡訊是這樣的:
緊急事件!辦公室大樓發生爆炸,麻煩請你通知性能部這一個月不用來上班了,之後要來收拾殘局。
江七美倒抽了一口氣,跌坐在地板上,副總搖搖頭,歎了一口氣,道:「我先回房間。」說完就踱步回去了。
許書言有許多想法在腦子裡打轉,除了無薪假和殺人外,最重要的當然是—找出殺人兇手。
不過眼前最需要先著手解決的似乎不是找人,而是...沒錢,怎麼過生活?當下他做出決定,快步走向副總的房間,用力,快速的敲了幾下木制門,門「轟!」的一聲打開,差點把許書言撞倒在地。
副總打開門,說:「你幹麼把氣出在我身上,這不是我的錯吧!」
「隨便啦。」許書言說,他轉頭大吼道:「江—七—美—你—不—要—再—給—我—玩—電—腦—了!」
「你怎麼知道......」副總目瞪口呆,指指許書言,又指指剛走過來的江七美,道:「你在玩電腦?」
「我就是知道。」許書言說。
副總在兩人的懇求下,答應支付他們這一個月的所有必要支出。
二個月過去了,在許書言回公司上班後,副總再次邀請他留下來吃飯。
許書言警告他:「我最好不要再被槍射中喔。」
副總說:「都過了五個月了,不會有事的啦。」
晚上七點半,許書言準時赴約,副總為什麼要帶他來?他一直想不透。沒想到餐會才剛開始,副總就叫他出來,並跟他說:
「這些我請來的人,全都是警方所懷疑的嫌疑犯,你注意到了嗎?正因為死者是我們公司的員工,目擊者也是我們公司的員工,所以,警方才會朝「兇手是我們公司的員工」這個方向調查。你要注意這幾個人的表情、動作、行為舉止、甚至習慣等,把他們跟你一起用餐的過程都詳盡的用你的腦袋記著。如果記不得,來,用這個。你要儘量的掩飾你在記錄,你可以為你書寫的動作編一套謊。」他塞給許書言一本筆記本和一隻筆。
許書言有點擔心他自己沒辦法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,但是為了他自己的性命,他只好試一試。
他再次的進入餐廳,開始他的任務。
以下是他的筆記:
柳帳記先生:右手用刀,左手用叉。不拘小節,開朗大方。拿了葡萄汁、花枝丸、生魚片、芋頭西米露、竹笙牛腩
于晏市先生:右手用刀,左手用叉。謹慎有理,好像有什麼事藏在心裡,目光呆滯。拿了柳橙汁、花枝丸、鮭魚壽司、清蒸螃蟹、南瓜濃
副總喵了我的筆記一眼,然後提示我:到外面來一下。
我們到了外頭,副總斥責我:「你幹嘛記錄菜色?」
他愣了一下,才發現他自己犯了個極為愚蠢的錯誤。
於是他回到餐廳,繼續記錄。
柳帳記先生:右手用刀,左手用叉。不拘小節,開朗大方。
于晏市先生:左手用刀,右手用叉。謹慎有理,好像有什麼事藏在心裡,目光呆滯。
彭甯珸小姐:左手用刀,右手用叉。對人落落大方,但感覺有些校是假意的笑,面具後面的模樣不得而知。
顏敏探小姐:右手用刀,左手用叉。總是露出甜美的笑容,有時隱約會透出一股哀傷的情緒。
姚俞茷小姐:右手用刀,左手用叉。沒有情緒。
連字監先生:左手用刀,右手不太會用叉。表情有點憂鬱,有點神經。
回到家,他有想起那天看到屍體的情景,這不得不讓他去思考兇手到底是誰,他又想到那個小方塊……突然間,他知道答案了。或許……他遺忘的東西就是成為他被追蹤的指標呢?
就在這時,他收到一封簡訊。
晚上十點,他準時到達公司,電梯門開了,他轉身走進th密室。
「我以為,」憂鬱的聲響出現,「你不會來的。」
他瞄到連字監先生的背影。
「我提醒過你喔,不准帶任何人來,否則我就自盡。」連字監先生吼道。
許書言想:殺人的神經病。
他的確是神經病,憂鬱症和虐待狂加深了他的個性扭曲。
許書言看到他手上的那把刀,果然和警方所一一述說的特徵符合,他其實有帶員警來,只是在附近埋伏著。
接著,連字監先生就不見了。
沒人搞得清楚連字監先生發生了什麼事。
只是,再也沒人見過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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